第38节

谢琅被她的话刺痛:“若影,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吗?”

周氏转过身来,深吸一口气,厉声道:“好,我们谈。你说你有情,可你若是真有情,为何会有了我还纳妾?为何会与其他女人有孩子?”

她的讽刺和质问让谢琅有些懵,他脾气一向温和,并未恼怒,听了她的话后眼底尽是茫然:“你……介意?”他回想了以往七年,“你若是介意,为何不直言?这么多年,你只是小小地闹一回,翌日便没了气,我便以为你只是孩童脾性,不喜与人分享,闹一闹便想通了。”

周氏错愕地看着他,怒极反笑:“我的剑是不能让人摸的,我的马也是不能给别人骑的。若是珍爱,为何要分享?谢书允,我不是孩童脾性,我是心里有你。”

她这样说,谢琅心中一颤,似懂非懂,问道:“所以你是介意别的女人分了我对你的心意?”

他实在不解,温声道:“若影,我怎么会呢?在我心中,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。你是我的妻,是我的心上人,她们是妾室,怎么可能分走我对你的心意?”

周氏听到他的话,久久没有言语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
她心中的意难平,心中的不甘,还有那一丝丝压制不住的留恋,都在谢琅真心实意的不解中散尽了。

“罢了。”她忽地一笑,摇摇头,“从一开始,我就想错了。”

谢琅见她这样笑,心中慌乱至极,差点坐不住了:“若影……”

她看着谢琅,缓缓道:“你是京城来的公子哥,矜贵万千,从小就被人捧着长大;而我是漠北长大的女儿,从小就跟着哥哥们满城纵马,摔摔打打着长大,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啊。”她越想越觉得可笑,语气透着如释重负后的释然,“我就该随了爹的话,在漠北寻个好儿郎嫁了,若是他们敢问出这样的话,早就被我用鞭子抽一顿了。”

她越是这样语气平淡释然,谢琅就越慌张。

心里似被人紧紧捏住一样,酸疼地快要喘不过气了,谢琅见她起身欲走,忙抓住她的衣袖,语带恳求:“我不明白,你说明白一些可以吗?”

周氏回身,冷漠地问道:“你还想听什么?”

想着她刚才的话,谢琅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还会回心转意了,心尖如被钝刀磨割,他用尽力气,苍白地问:“我还能做些什么?”说到这儿,缓缓放开她的衣袖,问道,“……你心中可还有我?”

“我心中有你。”周氏答得痛快。

谢琅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,心头升起狂喜,却在视线与她的目光对上以后全数散去,如坠冰窟。

“因为你是阿笙的父亲,是我的夫君。”她理理衣袖,给谢琅宣判了死刑,“但我不再倾慕你了。从今往后,你纳妾也好,收人也罢,我都不会在在意了。”

她说完,毫无留恋地走了,仿佛只是说了句轻飘飘的道别词。

*

谢珣正是年轻,且从小习武,伤势比常人好得更快,躺了一阵子,便可以活动了。

他在床上躺久了,感觉连走路都快要忘了,本来姜舒窈只是让他在三房院子里转几圈,他却非要在府里面转。

姜舒窈无法,只能依了他:“你若是累了,一定要说,不要强撑着。”

谢珣无奈:“我伤在胸,不在腿。”

正巧吃了晚膳,姜舒窈只当他散步消食了,牵着他的手,同他一起在府里转悠。

走到一处,谢珣忽然顿住,姜舒窈以为他伤口不舒服了,立刻紧张起来。

他感受到了,捏捏她的手:“我没事,只是看着二哥了。”

姜舒窈随他的目光看去,果然看着谢琅枯坐在凉亭内,不知道坐了多久了。

谢珣见他一动不动,还是有些担忧,对姜舒窈道:“我去和他说几句话,你等我一下可以吗?”

姜舒窈点头答应,在原地等着谢珣。

谢珣缓步都到谢琅跟前,直到在他坐下,谢琅都没有任何反应。

“二哥。”他不得已,开口唤了一声。

谢琅回神,抬头看看他,又看看天色,才发现天已经黑了。

“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出神?”他本想调侃谢琅几句,却在见到他神色时,收住了笑,问道,“你和二嫂谈了?”

谢琅点头。

谢珣便不知说什么了,二房的事他不想插手,只是道:“莫要在这儿枯坐了,早点回去吧。”

谢琅忽然开口:“三弟,你……莫要负了三弟妹啊。”

谢珣蹙眉道:“我当然不会。”

谢琅闻言一笑:“我知道,你不是我。”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,只是苦涩之意太过浓重,不再像以往那样令人如沐春风了。

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,谢珣想要劝慰,又不知如何开口。

谢琅摇头道: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没事。三弟妹还等着你呢,你快去吧。”

谢珣抬头看向姜舒窈,她正在不远处踢着石子儿玩。

他想着姜舒窈与周氏的相似之处,还是没忍住道:“二哥,你到底怎么想的?”

谢琅不解。

“你若是心中没有二嫂,为何又要郁郁寡欢,变成如今的模样。可你若是心中有二嫂,又怎么会看上其他女人,纳她们入府伤了二嫂的心?”

连初通情爱的弟弟也比自己看得明白,谢琅摇头道:“我也没有想明白……到底是有恃无恐,实非良人。”

“行了,你快去吧,我再坐一会儿,再想想。”

谢珣点头,起身往姜舒窈那边去。

刚刚走到,姜舒窈就忙牵起他的手,一点儿也不怕路过的丫鬟小厮看见笑她。

谢琅远远地瞧着,等他们消失在他的视线以后,才从回忆中醒来,怅然若失。

第93章

谢珣伤势转好以后, 姜舒窈又回到了以前的习惯,每日都要花大量的时间琢磨吃食。前一阵子谢珣出京公办, 姜舒窈准备不及,只能给他带上酱和熏肉,但既然有了前车之鉴, 她便重新开始考虑起了做些便携、易做的吃食。

谢珣养病期间常常分享路上的趣事给她, 姜舒窈听着也就对古代人的习惯更了解一些。

一般人赶路不会像游历那样带些锅碗瓢盆米肉菜的,大多都是吃干粮。谢珣他们嫌弃干粮吃多了哽得慌, 会用热水的蒸汽熏一熏, 让干粮软和后再蘸酱吃。

他说的越多, 姜舒窈脑子里的想法就越清晰。

在只有热水的条件下,如何能做出一道美味鲜香且易携带的饭食来呢?

她这几日一直在厨房忙活, 谢珣伤势略好以后, 便跟着她到了厨房, 站在一旁看热闹。

谢珣踏入小厨房, 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卸下的窗户,空荡荡的,窗前架着高木架,上面垂着许多的面条。

姜舒窈把窗户卸了, 装了网纱,如今面条的水分已经差不多被晾干了, 正好进行下一步的制作。

“为何把面晾了起来?”他奇道。

姜舒窈一边将面条取下, 一边解释道:“这就是挂面了, 面条晾干以后更易于保存, 下次想吃面时就不用重新和面拉面,直接取一把挂面丢入锅里煮便是了。”

谢珣点点头,叹道:“原来还可以如此啊。”说完,顿了顿,忽然想到一事,“若是这般,那我下次赶路就能带上挂面煮面,不用再吃干巴巴的干粮了?”

姜舒窈笑道:“光带把面有什么好吃的?”

“还有酱。煮了挂面,用酱一拌,正好。”他很快就把伙食安排好了,只是这么一说,肚子居然有些饿了。

姜舒窈思考了一下:“这样也行。”

方便食品种类繁多,比如红油面皮、干拌面、铺盖面之类的,除了面以外,还有方便粉丝,都是用热水煮一煮或者泡一泡就能食用的。

但是说到方便食品,他们都比不过人气最旺的方便食品开创者——方便面。

方便面和上述的方便食品不同,它的面条是油炸过的,泡煮过后更韧、更香,若是没热水,拿来当干脆面干吃也行,味道丝毫不逊小吃,且油炸以后保存的时间更长。

她做的挂面是常规的细长型,取下来后入锅煮熟,捞出来过水沥干,等到面条差不多干了以后,锅里倒入大量的油,放入面条。

“唰啦”一声巨响,油香味四溢。

因为谢珣成日躺着,姜舒窈怕他不好消化,所以一直没让他吃重油重口的吃食,如今一闻着油香味,谢珣就不停咽口水。

迸溅的油泡消下去以后,姜舒窈用长筷将面条捞出。面条揉了鸡蛋进去,炸过以后有股子浓郁的醇香味,火候控制的刚好,出来的面条色泽金黄,根根分明,看着就酥脆可口。

谢珣吃过馓子,以为姜舒窈便是做的这个了,虽不解为何要做成根根分开的模样,他还是捧场道:“好香的馓子。”说罢,偷偷绕到姜舒窈旁边,欲伸手偷一根吃。

姜舒窈回身,他立刻缩回手,心有余悸。

“不是馓子,就是面。”

“面?”谢珣疑惑更甚,“为何要炸面,这酥脆的面条可怎么吃?”

“面条当然是煮着吃或者泡着吃了。”姜舒窈开始准备方便面调料。因着没来得及晒蔬菜干,所以汤底的清新鲜味不能靠蔬菜干了,得全靠料包提供。

她背过身,谢珣又开始蠢蠢欲动。

正准备动作时,姜舒窈再次转过来,取酱料,看到谢珣站在一旁,道:“你站在这儿我不太方便做饭。”

谢珣只能往后退了一步,看着那金黄酥脆的面条嘴馋。

真香啊,外面的馓子就没这么香。难道是因为揉了鸡蛋进去的关系?

“晚上我想吃煎蛋面。”他提出请求。

姜舒窈自然应下。

就在谢珣思考怎么吃点方便面的时候,门外跑进来一个小萝卜头,蹦蹦跳跳地喊着:“三叔!三叔母!”

因为谢珣伤着,徐氏不准双胞胎常来打扰他,所以双胞胎已经许久没来三房了。

再来到三房,不仅谢昭兴奋,连谢曜也跟着在后面小跑了起来。可惜谢珣有伤,他们并不能一下子扑到他身上,只能在他面前停下。

谢珣刚把方便面塞入嘴里,谢昭就跟个小牛似的冲了进来,将他逮了个正着。

谢昭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,看着谢珣,嘿嘿笑着:“三叔~”

谢珣内心尴尬至极,表面还要故作镇定,他招招手,谢昭和谢曜便走了过来。

姜舒窈正背着他们,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。

谢珣小声道:“你们三叔母不让我吃油重的。”

谢昭点头,表示理解。

谢曜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,仿佛在说:这就是你偷吃的理由吗?

谢珣更尴尬了,大哥二哥说他儿时性子与谢曜一样,难怪他从记事起就被当小大人看待了,面对这样的小童实在是让人很无奈啊。

他刚才偷吃被看见,谢昭有样学样,同样踮着脚尖扒拉方便面吃。

他比谢珣大胆多了,嚼得“咔咔”响,一根接一根没有停下的意思。

谢曜看看谢昭,又看看谢珣,也跟着过来踮脚拿了根方便面吃。

谢珣被他们的吃相勾出了馋虫,也跟着一起吃了起来。

方便面下去了小大半时,姜舒窈转身了,一眼就瞧见偷吃的两个小孩,大的那个刚刚收手,没被抓住。

“谢伯渊!”姜舒窈蹙眉道,“小孩子不懂事,你不懂事吗?”

她走过来问双胞胎:“洗手了没?怎么问也不问就吃了,万一不能吃呢?”

谢昭抬头看谢珣,似乎有把他供出来的意思。

谢珣连忙接口:“他们问了我的。”

姜舒窈闻言盯着谢珣,让谢珣一时有些心虚,正待承认错误,就听姜舒窈嘟囔道:“就你这样,以后怎么教孩子。”

这话击中了谢珣,他一下就羞红了脸,垂头道:“是我的不是,我一定改正,做一个好父亲。”

待姜舒窈拿走方便面,回厨台煮面时,谢珣还在那蹙眉严肃反思。

谢昭从袖里拿出刚刚顺势藏好的方便面,“卡嚓卡嚓”地嚼着,仰着脖子对谢珣道:“三叔,三叔母有身孕了吗?”

谢珣一下子就被点醒了,对啊,八字还没一撇呢,他在反思什么。

这边姜舒窈开始做方便面,为了测试面条的厚薄是否合适,她分别煮和泡了一碗,成品都不错。

酱料包酱香浓郁,肉香十足;粉料包用紫菜、香菇等磨粉,混入香辛料,意在提鲜,做出来的成品和现代的方便面味道差不多,甚至因为用料足,更多了一股荤肥卤香的味道。

酱料包煮出来的汤比高汤更清,但因为粉料包的作用,鲜味并不差,再加上方便面揉进了鸡蛋,醇香味也被弥补。看着简简单单一碗面,实则颇费巧思。

姜舒窈两边各尝了一口后,觉得味道不错,便撒上了葱花,烫了青菜放进去,最后按谢珣的要求,煎了个鸡蛋铺上去。

因着两个小家伙也在,姜舒窈也给他们分了两个小碗尝味道。

三人站一排,没有端到桌案上就等不及品尝了。

筷子一跳,吸溜入嘴,动作整齐划一。

炸过的鸡蛋面色泽金黄,面条比起常规的拉面来更加劲道,且过了油,鸡蛋的香被高温锁住,吃起来更加鲜香醇厚。说是方便面,但更像是拉面,软弹劲道,即使是泡出来的方便面,也不会失了那份独特的韧滑。

爽滑的拉面裹着清透酱香的汤汁入口,火候刚刚好,既让酱料包的卤香味融入了拉面,又不会让拉面吸收太多汤汁而变软变糯,失去它本身的劲道嫩弹感。细嚼面条,浓郁的蛋香和清浅的油香在舌尖萦绕蔓延,比起普通面条来说,有种独一无二的美味。

吃完软而劲道的面条后,仰头喝下面汤。

清透的面汤主在凸出一个酱香和卤香,细碎的肉末同汤汁一同入口,细细品来,还有面条散在汤中的面香和蛋香,不用高汤打底也能有这般的美味,莫说是赶路饥饿的行人,就是在家里呆着的人也不能拒绝这碗拉面。做起来又快又方便,鲜香可口,吃起来暖融融的,唇颊留有余香,只觉得完全没有过瘾。

于是吃完面以后,三人就站着不走了,眼巴巴地等着姜舒窈再次炸面。

只可惜姜舒窈正待继续时,老夫人那边派人传话过来,大房的老大老二从书院回来了,让三房晚上过去吃家宴。

别说两个小的了,连谢珣都有些失望。

到上房时谢晔谢晧已经到了,谢昭谢曜挤出笑来迎接从书院归来的大哥二哥。

兄弟相间格外热络,大房四子打了招呼,往桌前落坐,刚刚坐下就齐刷刷地垮了脸。

双方对视一眼,都很不解对方为何不开心。

在谢晧谢晔看来,他们从书院回来,好不容易可以自由了,却没法去小吃街痛快吃喝一顿,必须得先和一家子吃顿家宴,实在是烦闷。想着与同窗道别时的场景,谢晔谢晧就很不愉。同窗认为小吃街已经够美味了,他们回谢府以后定当吃的更美味一些,对于同窗羡慕的眼神,谢晧谢晔只觉得十分无奈。

他们不仅吃不到比小吃街好吃的美食,还得同老夫人一道吃些清淡寡味的饭菜。

比如面前这道汤煨甲鱼,做得精致,喝着也鲜,可就是少了那味儿,比起这些食材精贵的佳肴,他们更想吃的是油香麻辣的炸串和热烫痛快的麻辣烫啊。

而在谢昭谢曜看来,他们好不容易被母亲放去了三院,今晚可以蹭顿晚膳了,却因着大哥二哥回府而泡汤,难免可惜。

小辈们不开心,长辈们倒是乐呵呵的。

就连不怎么露面的谢国公也来了,看着谢晧谢晔颇为欣慰:“一眨眼,你俩也到了科举的年纪了。”

姜舒窈在一旁听着,有些惊讶,仔细一想,确实是到了秋天,正是秋闱的时候。

老夫人也笑着附和了几句,问着可准备好了,是否安排妥当。

谢晧谢晔一一回答。

老夫人说着说着招招手,丫鬟走过来向谢晧谢晔奉上木盒。

“祖母?”二人不解道。

“打开看看。”老夫人和蔼地笑着。

两人打开木盒,见里面躺着根上好的人参。

乡试规矩严,吃住都得拘在小小的号房里,吃的也只能带干粮,无非就是些干馍、馒头和咸菜,提一笼子进去,吃上足足三天。还不敢多喝热水,免得来回跑厕所。

谢珣当年科考时就受了罪,最后一天不吃不喝,全靠一口气撑着,最后提早交卷出来,只因实在是饿得难受了,又不想吃那外皮干硬成石子的馒头了。

所以一根人参对于考生来说极其重要了,就算食宿跟不上,含上一口,答卷的精力就不会泄了。

“多谢祖母。”二人起身道谢。

谢珣突然想起一事,插嘴道:“对了,你们不用带咸菜,带上你们三叔母做的肉酱。”他和东宫同僚们是最明白馒头蘸酱的美味的人。

虽然不明白肉酱是什么,但是“三叔母”三个字就是活招牌,谢晔谢晧连忙道谢。

这时姜舒窈道:“不如带上方便面吧,我用竹筒装着,泡一桶丢一桶,比啃馒头美味多了。”

谢珣恍然,赞同地点头。谢昭跟着讨论,徐氏连忙让儿子道谢,谢理问方便面是什么,周氏问什么时候琢磨的吃食……

一群人热热闹闹的,老夫人掌家三十多年,就没有见过哪一次家宴如此放松吵闹过。

上次老夫人被打脸后,蔫了许多日倒也想通了,每日诵经礼佛,安静地在寿宁堂待着,不问三房的事了。

如今再看,仿佛只是一眨眼,曾经那个人憎人嫌的姜舒窈竟然成了谢国公府最受宠爱的人。她想不明白,太想不明白了。

就连寡言的谢国公也被他们吵吵闹闹的气氛逗笑了,问身边的谢理:“瞧你这样,似是吃过三儿媳做的吃食?”

老夫人等着他们安静下来,却久久没有等到,气氛反而越来越松快。

连她都有些惧怕的寡言严肃的大儿子居然碘着脸问:“三弟妹,辣条可要放在林家市肆卖?我的同僚们尝了一次后,整日都缠着我要。”

“应当会的吧,不过这事儿你得问二嫂,辣条更多的是经由她的手的。”

“既然辣条要卖了,蛋糕呢?”

都什么跟什么呀,老夫人听的头疼,忍无可忍吼道:“安静!规矩呢!”

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她,让她一时有种自己格格不入的感觉。

她咽下那口气,目光在一桌人的脸上滑过。

变了,都变了。

她现在确定了,曾经不喜姜舒窈的人纷纷倒戈了,不仅倒戈了,还众心捧月着,无比喜爱姜舒窈这个曾经本是格格不入的人。

第94章

大家正说到兴头上, 老夫人就是想要打断他们聊天也无从入手。

无论是在闺中,还是嫁到谢国公府以后,她人生几十年来就没有哪顿家宴吃得热热闹闹、叽叽喳喳的。

她并非不喜热闹, 但这热闹一点儿也不符合规矩,所以她本能地反感。

“罢了。”她出声,放下筷子,“我身子不舒服, 你们吃吧。”

她说自己身子不舒服,谢家人都得有表示, 纷纷出声问询。

老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:“你们用吧, 我只是年纪大了,易乏。”

毕竟老夫人多年就是肃着个脸的模样, 没人察觉她的不愉, 等她走后又重新恢复了热闹。

老夫人身子本来就没事, 回到寿宁堂时辰尚早, 还未到就寝的时候。既然睡不下, 便枯坐着, 坐了一会儿肚子却饿了, 嬷嬷便叫人去大厨房要了碗素羹。

老夫人喝了几口后便把调羹放下了, 叹道:“果然是年纪大了,明明腹中空空, 可面对饭菜依旧没什么胃口。”

嬷嬷劝道:“老夫人, 瞧您说的什么话, 您若是年纪大了, 那奴婢岂不是半截身子入土了。”

老夫人今日心情郁郁,笑不出来,只是摇摇头:“我就是年纪大了,有时候着实是看不透那些小的们心中在想什么了。”太子来谢国公府、皇后赏赐姜舒窈、太子亲自为小吃街撑腰,一桩接一桩的,老夫人不仅脸疼,还疼到怀疑自个儿是否好赖不分了。

“我莫非才是那个讨人嫌的人?”她自言自语着。

嬷嬷闻言连忙垂下头,不敢应声。

胃口不好、心情不愉,再加上年纪大了,老夫人的身子也没有以前硬朗了,记着一件事便反复的琢磨思考,生怕倒头来她才是那个讨嫌的人。

几日后老夫人接到了封邀请众人赏花的帖子。赏花只是个名头,目的是为了让大家凑一块儿,聚一聚聊一聊,否则整日窝在自家府里都要憋出病来了。

老夫人虽然没什么兴致,但还是去了,去了以后又开始想心事。她一想事,脸上的神情越发刻板严肃了起来,惹得其他人纷纷交头接耳。

有那眼神精的,想巴结老夫人的妇人见她神情严肃,眼珠滴溜溜一转,搭话道:“容老夫人今儿是怎么回事,可是有烦心事?”

老夫人地位高,是高门主母们簇拥的对象,贵女及笄若能让她插簪,脸上都有光。

她一不开心了,哄着她说话的人一抓一大把。

“让我猜猜,可是你那儿媳又不省心了?”同她年纪相当的老夫人说话就轻松多了,以老姐妹聊天的口吻揭开话题,接下来大家七嘴八舌的附和道,话门子便打开了。

姜舒窈可谓是京中风云人物,耍着手段嫁了谢珣以后,丝毫没有“安分”的苗头,反而越演越厉,码头开市肆、打造小吃街、早食市肆,听起来就让人咋舌。

好好的一个高门主母,为何要身上沾上铜臭味?

正当大家等着看她笑话时,人家不仅没有如她们所想那般失败,反而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,连自家夫君儿子也念叨着林家的吃食,时不时下值后绕路过去买点吃食回来。

“听说她时常往那小吃街抛头露面呢。”

“你可说呢,她母亲不就是那个性子吗?不过当年林家那群没皮没脸的族人要占了林家的家业,襄阳伯夫人跳出来撑住家业也是情有可原。可是林家如此富裕,光吃着娘家的老本她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,何至于继续敛财?”

“是啊,这种儿媳妇儿真不省心,听说不仅去小吃街逛过,码头也去过呢,真是不懂规矩!”

一群人议论纷纷的,老夫人脸越来越黑。

“嘭”地一声,她将茶盏摔在桌面上。

刚才还七嘴八舌说姜舒窈闲话的人才意识到自己拍错了马屁,连忙垂头,生怕惹了老夫人的嫌。

“好一个不懂规矩,原来你们口里的规矩是用来压别人的,而不是用来约束自身的。”她的目光扫过谁,谁就一抖。

若是此时被她点名道姓说没规矩了,话一传出去,她们女儿近些年议亲都会难了。

幸好老夫人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,她冷淡地说了几句后便以身子不爽利为由离府,留下一群人坐在屋内暗自咬牙,生怕有人传出她们嚼舌根惹恼了容老夫人的话柄。

老夫人离府以后并未马上回谢国公府。

这些日子她心头憋闷,出来透透气儿也是好的。

她吩咐车夫绕着河畔转了一圈,最后干脆下了马车,在河边吹风透气。

“你说,她们说的可有道理?”老夫人问嬷嬷。

嬷嬷连忙躬身:“老夫人,您可别往心里去,都是一群没规矩的长舌妇罢了。”

老夫人笑了一声,脸上神情更难看了些:“我往心里去个什么劲儿,我难道不是和她们想的一样吗?”

嬷嬷不敢说话了。

老夫人顺着河畔走,幽幽地道:“规矩?规矩到底是个什么,老了,老了,倒也糊涂了。”

她顿住脚步,站在河畔发呆,嬷嬷在一旁站着不敢吭声,

眼看着天色暗下来了,嬷嬷正待出声提醒,却听老夫人忽然道:“林家小吃街位于何处?”

嬷嬷一愣,她家那口子是外院做活的,对外面的事很了解,所以她略有耳闻,答道:“约摸就在这条河的尽头。”

老夫人点点头,道:“走吧。”

嬷嬷一愣:“老夫人可是要回府?”

老夫人摇摇头,慢慢地顺着河畔往前走:“去小吃街。”

嬷嬷彻底傻了,跟着走了一段才反应过来:“老夫人,不乘马车吗?”

“走过去吧。”

老夫人此次去赴宴并未带很多下人,撇开两名车夫以外,就只有一个嬷嬷。两人步子慢,到了小吃街以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,小吃街挂起了灯笼,如火龙一般将整条街道映亮,正是热闹时候。

别说老夫人了,就是嬷嬷也不适应这份人来人往的热闹。

老夫人站在小吃街街头,惊讶道:“这就是林氏小吃街吗?”

嬷嬷也很惊讶,她只是知道小吃街生意不错,却没想过如此红火。这么长这么宽的一条街,居然挤满了食客,有一看就是手里拮据的百姓,也有穿着绸缎的贵人,人挤人的,放眼全京城也没有其他地方比这更热闹了。

老夫人也不知为何想要来看一眼,本来说看一眼就走,可这看一眼就被震惊呆了,哪还有来时的想法。

她的目光往旁边移去,旁边有一条略窄的街道,硬生生被收拾出来和小吃街街头衔上,街头架起了长木架,上面挂着硕大的招牌,这么霸道,一看就是林氏的风格。

这条街没有这边繁华,市肆也还未修好,只是摆起了一长街的食摊,但仍然十分热闹。

这条街是新辟出来的,卖的也是价钱便宜的吃食,虽仍有老饕在里面搜寻美食,但来往穿梭的更多是普通百姓。

老夫人想了想,抬脚朝新街走了过去。

嬷嬷连忙在后面跟着。

市肆看着尚可,食摊却是简陋到了极致。

老夫人饿了这么多天都没胃口,可一迈入飘荡着丰富香味的小吃街,居然开始有点馋了。

她转了一圈,看着食摊摊主从一大口锅子里舀吃食出来卖,馋虫又默默地消下去了。

两人绕了一圈,准备走出小吃街,到了街头,忽然被人叫住了。

街头食摊的摊主正巧摊前没食客,见她俩来回一圈没有找见吃食,热心道:“这位大娘可是不知道吃点什么?”

老夫人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接地气的揽客场景,一时不知如何应对。

摊主见她不答,便以为自己猜中了,抬手指向旁边的食摊道:“不若看看这家鸡汁豆腐串?”

不往自己食摊揽生意,反而推去别家摊子,老夫人出于好奇,没有离开,而是来到了她指向的食摊。

食摊前站着一位衣着简陋的老人家,衣裳洗的发白,双目有些浑浊,鬓发花白,见有食客靠近,连忙道:“您吃点什么,来一碗鸡汁豆腐串?”

她应当有眼疾,落到老夫人身上的目光有些飘,所以离这么近也看不清她身上的布料有多昂贵,不是在这儿用食的人。

嬷嬷自然应当替老夫人回话,但此时看着这位老人家,她一时张不开口。

“我家的鸡汤都是用整鸡熬的,可鲜了。”她口舌不好,不会揽客,看着也不像手上麻利的,所以食摊前一直没有食客,此刻有人来了,连忙打起了精神。

老夫人没答话,她是不会吃街边吃食的。

因着自己的关系让老人家白高兴一场,她心有愧疚,让嬷嬷给她些银子。

老人家耳力差,模模糊糊听到了些字眼,又看嬷嬷给了一大块银子,连忙道:“两碗要不了这么多的钱的。”她转头对旁边食摊的摊主喊道:“惠娘,帮我看看这要找多少铜板呀。”

旁边食摊的惠娘正忙着,喊道:“稍等!”

眼看老人家误会了,嬷嬷正想说她们不是要买吃食的,老人家已经麻利地揭开锅盖动手准备吃食了:“您先坐,桌椅都是干干净净的,鸡汁豆腐串马上就来。”

古代吃货生存指南

  • 作者:可乐姜汤
  • 分类:言情小说
  • 豆瓣:9.2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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