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节

本来前一刻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若是难吃应该如何措辞,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,似乎并不需要那套委婉的说辞了。

姜舒窈叮嘱过尾巴最好不要吃,所以他只是用牙齿间轻磕螺肉,螺肉极嫩,但嫩中又带着韧劲儿,正如他想象中的那般,浓郁复杂的味道全部融入了小小的螺肉里,极其的鲜美,极其的香辣,透着一丝丝回韵悠长的甘美甜香。

明明只有一点点,但却一瞬间在口中爆发出浓郁的香味,鲜得舒爽,辣得酣畅,若是此时有酒作陪,吃一口螺肉,喝下一口回味苦甘的清酒,那才叫痛快。

“怎么样?”林贵妃问。

太监连忙从细品回味的出神中走了出来,道:“回贵妃娘娘的话,极好!”只可惜他嘴笨,描述不出多好,给不了应有的赞美。

姜舒窈料到会是这个答案,并没有什么反应,倒是林贵妃难以置信:“真的?”

不用太监回答,她也知道太监哪敢回答假话,但如此斩钉截铁的一个“极好”还是让她不敢相信。她快步走到桌前,看着那盘炒田螺。

走进了,那香中透着辣,辣中带着甜的怪味更加浓郁了。

见姜舒窈笑着看她,她吸一口气,咬牙道:“拿签来,本宫尝尝。”

挑螺肉这种事自然不必她亲自动手,宫女为她挑出,她接过,犹豫地放入嘴里。

她久居宫内,很久没吃过重口味的食物了,更没有品尝过辣椒的味道。

这一吃,她就愣住了。

螺肉落到舌尖,辣味首先在口中绽开,有点痛,有点麻,但更多的是一种让人分泌口水的刺激香味,接着就是螺肉的鲜,浸透了汤汁的螺肉鲜香浓郁,底味透着甘甜,愈发衬托出了鲜,麻、辣、鲜、甜,各种味道一瞬间侵占了口腔的每一处,还未嚼,她就忍不住吞下螺肉了。

再嚼螺肉,这口感很奇妙,又嫩又实,弹牙有嚼劲儿,小小的一坨肉,越嚼越香,每嚼一次,汤汁的香味就越发明显,又因为是甘泉养出来的螺,还带着丝丝鲜甜。嚼细了咽下后,只觉得完全不过瘾,勾起了馋虫,但却只有那么小一点,哪够。

姜舒窈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的想法,忍住笑意道:“怎么样?”

林贵妃不说话了,伸手往盘里探,宫女连忙为她挑下一个,她摆摆手:“我自己来。”

她上手拿了一颗田螺,真是奇怪,这么丑的小东西为何可以这么美味。

姜舒窈适时提醒道:“螺中有汤,对着尾吸一吸,再吮出螺肉,这种吃法最是美妙。”

她简单的一句,让林贵妃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。

她试探着把螺放在嘴边,唇碰到田螺时一愣,反应过来这动作也太不雅观了点。但为时已晚,螺壳上带着的鲜美汤汁已经让她下意识地做出反应,轻轻一吮,浓郁香辣的汤汁顿时涌入口中,不多,但足够让味蕾瞬间苏醒。

汤汁比螺肉更鲜,似乎所有的精华都融入在了这小小一口汤汁内,温温热热的,似乎是辣意,又似乎是才出锅那丰富的香气,那又辣又鲜的滋味直叫人尝不够,怎么着都过不了瘾。

她没忍住,再次嗦了一口,发出“滋滋”的响声,实在是不雅,但这时候已经想不起这回事儿了。

姜舒窈见她接连吸了嗦了好几个田螺后,才出声提醒道:“娘娘,怎么样,值不值得赏?”

林贵妃僵了一下,又很快舒展开来,眉眼带笑,十分痛快地道:“赏!”然后补充道,“这下你说服我了。”

她一边说一边手上不停:“以后林家的吃食生意本宫会插手帮忙,康王那边不必担心。”她叹道,“这还是本宫入宫以来第一次因林家的生意去向圣上讨情,你们以后可得争气点,莫要让我失望。”

姜舒窈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,她惊讶道:“圣上?”

“自然。”林贵妃道,“放心吧,本宫说到做到。”

她擦擦指尖,恢复那副贵气慵懒的模样:“不过不是现在,这味儿太重了,等我沐浴后再去找圣上。”

姜舒窈点头,想着等会儿回去问问谢珣是怎么回事。

林贵妃抬头看看天色,道:“不早了,你先回去吧。”

姜舒窈想着谢珣下值了还在宫门等她呢,便行礼告退。

她走出去没多远,林贵妃一扫刚才慵懒的模样,精神一振,重新开始嗦田螺,这次终于不用拘着了,嗦得滋滋作响,用力之大,直接把螺肉吸到了口中,一边品汤一边嚼肉,那叫一个痛快。

第81章

姜舒窈出了宫门, 谢珣已在此等了一会儿。

夕阳渐渐落下, 天际被染成丹红色,底部留出一道带状金边,万丈金色霞光绽放,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
谢珣身量颀长,穿着艳色官服,在宫门不远处站着,极为显眼。

姜舒窈心头升起没由来的欢欣,拎着裙, 向他奔去。

谢珣若有所感,回身,果然见到了姜舒窈奔来的身影。

他没料到她会朝自己跑来,下意识伸出手臂想要接住她,怕她摔着,但想到此处是在宫门前,连忙压下手臂。

姜舒窈跑到他面前,将将刹住脚, 小喘着气儿:“等得久吗?”

“不久。”谢珣脱口而出道,“再久也不久。”若是每日下值都能这样沐浴着夕阳等她就好了, 蓦然回身见到她向自己奔来,等待的滋味儿也变得美妙起来。

这句话没头没脑的, 姜舒窈没听明白, 扯扯他官服袖口道:“走吧。”

谢珣点头, 两人并肩往前走。

“今日在宫里呆了那么久, 都在做什么?”

“闲叙了会儿,打了个赌,为贵妃娘娘做了道菜。”

“哦?”谢珣低头看她,“你还在宫里做菜啦?”

姜舒窈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,最后问:“你猜贵妃娘娘吃了没?”

谢珣抿嘴翘起嘴角,又见她那副得意的神情,忍不住绽开笑颜道:“当然,不仅吃了,还觉得很美味对不对?”

“咦?”姜舒窈道,“你怎么知道?”她可是尽量把过程描述的很紧张忐忑的。

他理所当然地道:“因为是你做的。”

姜舒窈被他这句话说得有点羞,往他身上撞了下:“什么呀。”

此时离下值有一会儿了,宫门前人不多,大多都是下值很迟的胡子花白的官员们。

两人并排着走实在扎眼,但谢珣又不想浪费这同行的好时机,于是悄悄把手向姜舒窈靠拢。

官服挺阔鲜艳,与姜舒窈浅莲红色软缎融在一起,宽大的袖口重叠着,碰撞着。

姜舒窈不明所以,正要挪开手臂,忽然被谢珣捉住了手。

她诧异地抬头看谢珣,谢珣左手握拳,抵住鼻尖清清嗓子:“袖子遮住的。”

重点是这个吗?!

姜舒窈无语。

谢珣说完后,还左转右转看了一圈,确认没有官员往他俩牵手的地方看,松了口气。

牵到手后,谢珣脚步都要轻快许多,只觉得这条道太短,没走到几步就走到了马车跟前。

谢珣扶着姜舒窈上马车,紧跟着她钻进去,在她身边坐下。

上了马车后,姜舒窈感觉有点头晕,便拉开了装糕点的木盒,随便拣了块糕点塞进嘴里

谢珣问:“饿了?”

姜舒窈点头:“午膳在贵妃娘娘殿里用的,不太好多吃,下午又没有用茶点。”

吃了几块糕点后,眩晕感退去,谢珣为她端来一杯热茶,她接过灌下去。

胃里面舒服多了,姜舒窈叹道:“还是家里面舒服。”

谢珣掏出手帕为她擦掉嘴角的糕点:“那是自然。”

擦了两下,觉得不对劲儿:“你嘴角粘上了什么,怎么是红的。”

他看着手帕上的颜色十分紧张,像血又不像血,莫不是嘴角伤了吧。

姜舒窈见他一脸紧张,愣了下:“什么?”

她抬手碰碰自己的嘴角,看到自己手指上沾着的殷红色,一下子明白过来:“……这是口脂。”

谢珣紧张的表情僵住,把手帕默默叠好,揣回袖口:“以往你的口脂没有这么艳的。”

“当然,这是贵妃娘娘用的。”她平日里用的唇脂就是带点浅粉红的润唇膏,林贵妃给她点的口脂却是格外浓郁的正红。谢珣平素又没接触过这些东西,更不可能每天盯着女人的嘴唇看有什么区别,闹出笑话虽然有点傻,但实属正常。

她凑近谢珣,问:“你就没发现今日我的唇特别的红?”

四目相对,气氛忽然有些安静。

谢珣看着她红润丰盈的唇,眨眨眼,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如此,我就说今日怎么不一样呢。”

姜舒窈本来起着调戏的心思,结果一点儿效果也没有,顿觉无趣,重新靠到车壁上。

谢珣偷摸摸地把视线移过来,落到她唇上,仔细地琢磨了一番,一边感慨神奇,一边分辨这种红和她吃了辣椒后嘴唇的红有什么区别。

似乎润些,艳些,饱满些。

姜舒窈感觉他的视线落在嘴上,以为他要做些什么,有点小忐忑,结果往他脸上一瞧,那叫一个心无杂念,认真钻研。

她在心里默默地“哼”了一声,翻身面对车壁。

到了谢国公府以后,姜舒窈从马车上跳下来,没搭理谢珣就往府里走。

谢珣一头雾水,紧跟着她往院里走,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姜舒窈回到院里,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厨房找吃的,一天没好好吃饭,饿得心头发慌。

她往厨房里扫了一圈,一眼就看中了放在阴凉处盖住的梅干菜烧饼。

前几日她与林氏商议着要在京城各处开一家早食市肆,店面要小,散落到京城各处也不会显得兴师动众。但是卖的东西却要多,制作时长要短,于是姜舒窈便开始琢磨起了各种烧饼。

严格来说,梅干菜烧饼算不上早餐,对她来说各像是宵夜。一提起梅干菜烧饼,就会想到街边的小吃推车,车顶上悬着摇摇晃晃的电灯泡,投下一片橘色的暖光,煎烧饼的油气升腾,泛起一股丰腴咸鲜的香气,光是闻着味儿就觉得出来寻觅夜宵的选择是正确的。

梅干菜烧饼做的很薄,看上去平平无奇,面上既没有芝麻,也没有千层饼饼皮上一圈圈的线条,只有咬上一口才会知道它的好。烧饼里面的馅儿自然就是梅干菜碎和猪肉肉末,不用放油,直接放进锅里煎。烧饼内的肥肉末受热以后,渐渐溢出油来,丰富的油脂浸透饼皮,让烧饼表面变成油香酥脆的金黄色,有些肥肉末多的地方,连饼皮都会被浸透成透明的色泽。

烧饼外壳逐渐膨胀,鼓起来一个空腔,很高,圆鼓鼓的显得十分可爱。煎好以后用筷子碰碰,能明显感觉到外层那层薄皮变得硬硬脆脆的。

谢珣悄悄地在小厨房外面探头观察,本来在思考自己哪犯了错,但一闻到这个香味,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。

他看着锅里的梅干菜烧饼,轻轻地咽了咽口水,带点讨好地、小心翼翼地问:“要喝粥吗?我让丫鬟去大厨房端来。”

姜舒窈回头看他,总觉得这个垂眸抿嘴的忐忑样和谢曜也没什么两样了,忍住笑意道:“去吧,要素的白米粥。”

谢珣得令,出小厨房吩咐丫鬟。

因为谢珣也在,所以姜舒窈多煎了两个烧饼,烧饼出锅装盘,扯上几张油纸,晚饭就这样对付了。

丫鬟腿脚利索,姜舒窈和谢珣刚在桌上坐下,她们就把白米粥端来了。

谢珣还处于忐忑中,等姜舒窈动筷以后才敢吃冰。

梅干菜烧饼,或者说任何烧饼,用筷子吃都不够过瘾,一定要捏着饼往口里递,张大口咬下才是最妙的。

梅干菜烧饼的饼皮极薄,捏着是硬的,吃起来却无比酥脆,肥肉的油香浸透到了饼皮里,将面粉的那层淡香也带了出来,一口咬下去,“咔咔”作响。

饼里只有一层薄薄的梅干菜和肥肉末,不能太多,多了会咸会腻。肥肉末极肥,一煎,出了油水,和梅干菜融为一体,乍一看,棕绿棕绿的,间或点缀着红白的肉末,很素很清淡。

一捏,酥脆的饼皮往中间挤压,带着油花的透明汁水滋滋往外冒,分不清是肥油煎化了的油水还是梅干菜泡开以后吸收的咸鲜汁水。

在梅干菜的衬托之下,肥肉末也显得细碎可爱了起来,亮晶晶的,一点也不油腻。谢珣捏着饼,往口里送去,一口咬下去,方才察觉到梅干菜烧饼的妙处所在。

梅干菜剁得很碎,一点儿也不塞牙,嚼起来脆脆的,又带一点软韧,一咬,满口清新咸鲜。梅干菜若是干吃便不够美味,但是配上肥肉一起却是一绝。梅干菜吃油,吸收了肥肉末炼出的亮油,充分激发除了梅干菜的鲜味,偏偏又不腻味,只觉得咬下去满口生香,油香丰腴,菜鲜清爽。

肥肉末掩藏在梅干菜之间,又嫩又软,口感不起眼,但香味浓郁,配着梅干菜一嚼,越嚼越香,咸中带甜,甜中透着浓浓的鲜,一点儿也不腻。

此时倒也不必配白粥,来一杯清茶最好,苦与鲜中和,刮下油气以后,回味甘甜。

谢珣吃完一个梅干菜烧饼后才开口问道:“日后便是在市肆里卖这个饼了吗?”

姜舒窈道:“当然还有其他的,种类丰富。”

谢珣点头,过会儿假装不经意地提起:“咱们这附近会开卖早食的市肆吗?”说完以后,欲盖弥彰地解释,“虽然这附近全是公侯伯等高门,但平素里我们早食也会去外面买,就拿蔺文饶来讲,每日身上都要揣上几个铜板绕一圈去五柳巷那边买鸭肉烧饼。”绝对不能让姜舒窈听出他也想吃,怕姜舒窈误会他埋怨她赖床。

姜舒窈盯着他不说话。

谢珣又道:“若是平时早晨起迟了,大家也都是去外面买点吃食拿着上路的。”他就不一样了,不起迟也会去外面买吃食,实在被姜舒窈养刁了,苦大厨房已久,外面的最起码还能吃个新鲜。

姜舒窈仔细一琢磨,似乎有点道理,便点头道:“确实是可以试试。”

谢珣面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,内心却在欢呼雀跃,几乎要压不住欣喜了。

翌日他往东宫上值,没忍住,把这事儿说了一嘴,惹得同僚们好一阵吹捧赞扬,每日吃鸭肉烧饼都快长成个鸭肉烧饼的蔺成还夸张到给他奉了杯茶。

后来其他地方开起了早食小食肆,西城这边迟迟没动静,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油嘴滑舌的负心汉,惹得谢珣好一阵心虚,每日回来都要催一催媳妇大人赶快安排上。

第82章

晚膳过后, 两人一个看书写字, 一个准备食材,夜深以后才沐浴一番准备就寝。

姜舒窈记着明天与林氏写信交谈的事儿,脑袋昏昏沉沉的,不一会儿睡意就涌了上来。

正待陷入梦境,忽然感觉手上碰到了什么东西。

她忽而醒神,迷迷糊糊地感受了一下,似乎是……手?

姜舒窈眨眨眼,反应过来, 睡意没了,又无奈又好笑。

自从谢珣跟姜舒窈合理牵手以后,每天晚上都要悄悄牵手睡觉,这真是……

她缩回手,谢珣吓了一跳,他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才敢偷偷牵手,没想着她是醒着的。

想着今日似乎惹了她生气,他还要牵她手, 实在是不好,于是他小声道:“抱歉。”

姜舒窈无语了, 把他的手抓起来扯到自己面前。

谢珣常年习字,指节分明, 手指纤长, 因为练剑和用笔, 手指上有一层薄茧, 漂亮的手和他那张清隽的脸相得益彰。

她把他的手拿过来揉了揉,道:“你怎么回事,就知道牵手牵手牵手,不想做点别的吗?”

谢珣惊道:“还、还能做什么?”

姜舒窈: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像个木头一样!

她翻过身来,支起上半身,把脑袋凑近道谢珣脸庞跟前。

月光朦胧如纱,姜舒窈可以看到谢珣眼睛微微瞪大,澄澈干净的长眸溢出惊诧。

“还可以这样。”

她脑子一热,低头往他唇上压了一下。

谢珣感觉大脑里轰鸣了一声,一片空白,半边身子都因酥麻而僵硬住了不知如何是好。

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她留在他唇上的触感,温温的,软软的。

姜舒窈翻身回到自己那边,捏捏被子,出了“恶气”,安心地闭眼准备睡下。

忽然,一阵清新的冷香传来,她直觉有一种压迫感袭来。

睁眼一看,谢珣学着她的姿势,支在了她的上方。

他墨发冰凉,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垂下,滑过她的脸颊,带起一阵痒意。

谢珣大多时候都是冷着脸的,此刻也是,他垂眸的样子显得极其疏远冷清,似乎不好接近的样子。浓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细碎的光芒,抿着嘴看她。

“干什么?”姜舒窈彻底清醒了,自己刚才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。

谢珣极轻地喘了一下,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十分明显。

似羽毛挠过耳廓,姜舒窈感觉一阵细而微小的电流从大脑中穿过。

他道:“可以再来一次吗?”

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,他的声音也依旧冷静,如泉水击石,清越动听。

怎么可以有人用这种语气语调问出这种问题,姜舒窈咽了咽口水,不知如何答话。

她不说话,谢珣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着。他身上的冷香钻入鼻腔,似草木清香,似幽幽墨香,将她浑身笼罩。

四周太安静了,只剩下令人眩晕的耳鸣。姜舒窈攥紧手,指尖抠抠自己的手心,带着黏糊糊的鼻音“嗯”了一声。

这一声很小很轻,但谢珣并没有错过。

他得了应允,微微朝她凑近。动作很慢,有些僵硬,凑近一点停顿一下,再凑近一点又停顿一下,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姿势,也怕靠太近了自己心脏受不了。

他感觉到了她的鼻息与自己的交缠,香甜温软,缠绕在他鼻尖,让他有种浑身漂浮的感觉。

他凑得足够近了,鼻尖和她若有似无地轻碰摩擦着,最后鼓起勇气,试探地用唇压上去。这次比上次感觉更加强烈,温软到了极点,甚至让他有一些惊诧,碰触之处升起一股酥麻的电流,一瞬间窜上头皮,又化作热流涌向四肢。

或许是他的姿势带有一点压迫性,姜舒窈没由来地战栗着,控制不好自己的呼吸,轻喘着气。

乱而急促地的热气扑在鼻尖上,让谢珣瞬间迷失在这偏温暖的馨香里,也被她带的有点喘,本能地、轻轻地含了下她的下唇。

奇怪的感觉从下唇腾起,姜舒窈发出了一声羞耻的“唔”声,浑身一震,连忙用泛软的手一把将谢珣推开。

她的力气那么小,哪能推开谢珣。

但谢珣感觉到了她的动作,连忙支起身子,忐忑地看她。

姜舒窈没作声,谢珣先慌张了。

他连忙说了句“抱歉”,接着迅速回到自己的那边,僵硬地躺下。

姜舒窈脸红到快要滴血,把锦被一裹,转身面对着墙不说话了。

谢珣怕她生气,又不敢开口问,只能安安静静地等着。一晚上就在这种忐忑与不安中纠结,最后陷入梦乡时,梦里却只有一片温软的甜。

翌日,谢珣醒来时天还未亮,他下意识侧头往床侧看去,并未看到姜舒窈的睡眼,只看到空荡荡一片。

瞌睡瞬间醒了,他从床上翻起来,掀开被子,穿鞋披上外袍往外急走。

他动作太大,正在外间收拾的白芷吓了一跳,连忙行礼道:“三爷。”

“夫人呢?”谢珣问。

“夫人起得早,说睡不着,便起来做早食了。”

谢珣愣了一下,发现自己完完全全想岔了,浑身的劲儿都懈了,走回内间,穿衣梳头。

大清早的,两人都奇奇怪怪的,白芷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想了,继续擦着桌上的茶壶。

今日姜舒窈醒得早,侧头一看谢珣就想到了昨晚的事,睡意瞬间消散,干脆翻起来去了小厨房。

姜舒窈和林氏都是利落不拖拉的人,既然提出了早食食摊的点子,就定下了开张的良辰吉日,一个忙着置办铺面选厨子,一个忙着琢磨吃食,都希望不要拖了对方的进度。

说到早餐,除了粥饼之外,姜舒窈还想到的是有“早餐之都”的武汉早点,比如三鲜豆皮、热干面、油饼包烧麦等等。

今日她起得早,把本来应在上午做的油饼包烧麦挪到了现在动手。

油饼包烧麦是一种很奇妙的组合,油饼酥脆油香,内里的烧麦软糯清甜,一口下去满足感十足。一个油饼能塞下四个烧麦,高热量,用料足,应付早餐完全足够了,十分扛饿。

肉粒、香菇丁炒香炒出油以后,加一点提鲜的豆豉油,和蒸熟了的糯米扮匀,倒入熬成半透明半奶白的醇厚高汤,最后撒入胡椒粉、葱花,烧麦的馅儿就做好了。包烧麦的皮擀得很薄,放入一大勺馅儿,从端部捏紧,看上去像个小包袱一样,圆鼓鼓的,开口处似绽放的花儿一样。

将昨夜发酵好的面团取出来,擀出一个个碗口大的圆形状,起锅烧油,油温适合时,下入饼皮。

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,面饼周围泛起油花,在油中晃荡,似充了气一样,渐渐鼓起、膨胀,最后变成一个很泡很圆的金黄色油饼。

谢珣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,他闻着油香,疑惑道:“这是早食吗?大清早的就吃重油的吃食,会不会不太好。”

姜舒窈没搭理他,这个时候得塞烧麦了,动作不能慢,若是油饼凉了,一碰就碎,就不好划开了。

划开圆鼓鼓的油饼,薄脆的饼皮之中形成了一个足够大的空腔,麻利地夹起烧麦,快速地塞入饼里,一二三四,四个全部塞进去后,姜舒窈才得空答话。

“鸭肉烧饼难道不油吗?”她问,“油饼包烧麦也只是看着油,实际吃起来一点儿也不油,但很扛饿,不用担心午膳不到就饿了。”

她用油纸包好后,递给谢珣:“你尝尝,若是口味用料合适就可以售卖,不合适的话我再换一个,反正今早做出来本就是试菜。”

谢珣自动忽略了“试菜”二字,接过油饼包烧麦,眼里绽放出光彩,这种日子终于回来了,幸福的早食。

金黄色的油饼豁个大口,里面塞满了烧麦,烧麦白嫩鲜滑,肉皮儿极薄极透,里面鼓囊囊的馅儿似乎兜不住一样,隔着皮儿都能看到里面糯米的形状。一股淡淡的油香钻入鼻腔,间或夹杂着烧麦的清甜,热乎乎的,一闻到味儿,刚才害怕太油的想法瞬间被抛在了脑后。

张大嘴咬上一口,“咔嚓”一声,饼皮碎了,伴随着不停的脆响,糯叽叽的烧麦被咬开,鲜甜醇厚的高汤溢出,热乎的香气在舌尖萦绕,咬上以后下意识地“呼噜噜”往口里吸着高汤、烧麦和碎掉的饼皮,一口咬下去包得满口都是,感觉一不注意就要从口中掉出去一般。

烧麦很嫩,皮儿很薄,糯米湿软,吸饱了高汤,混合着肉丁的丰腴香味和浓郁的胡椒味儿,泛着一层黏糊糊的浓郁光泽。高汤极鲜,鲜到透出了丝丝清甜,汁水充足,和胡椒一起完结抹去了油饼的腻,唯剩淡淡的油香。

油饼酥脆油香,糯米软糯,肉丁口感丰厚,高汤清甜醇厚,热乎乎的汇聚在一起,瞬间将清晨唤醒。

油饼外皮是脆的,烧麦被咬开以后,高汤溢出,将油饼里面那层浸软,所以吃起来是带点韧劲儿的,糯软、韧、酥脆三种口感完美融合在了一起。

早晨吃清粥素菜胃里舒服,吃油饼包烧麦却是胃里嘴里一道满足。油饼包烧麦得大口咬,实实在在的一口,油饼的香气和烧麦的丰盈的口感混合在一起,那叫一个过瘾。

“你觉得能放在早食铺子里卖吗?”姜舒窈一边炸着下一个油饼,一边问。

谢珣口里包了好大一口,脸颊鼓鼓的,像是高岭之花的外皮里住了一个仓鼠,他不停地点头道:“能。”

姜舒窈手下不停,又塞了一个油饼包烧麦,打算自己吃。

谢珣探头:“虽然一个就够了,但是多来一个也行,谢谢。”

姜舒窈:……

她实在没好意思提醒谢珣早食得悠着点别撑坏了,把油饼包烧麦递给了谢珣。

谢珣开开心心接过,一手抓一个,骑着马优哉游哉地往宫城方向去了。

中途碰着了九思巷买包子的李复、关映,长街口买鸭肉烧饼的蔺成,四人汇合,一起悠着马往宫城那么去。

谢珣作为一手拿一个鼓囊囊油饼包烧麦的人,在四人中格外凸出。

关键是这么足就算了,还吃得那么香。

那油饼听着就又脆又酥,里面夹着的湿糯糯的不知道是什么,似乎还带着汤汁,挤在油饼里,隔着一人宽的距离似乎都能听到谢珣咀嚼时那层黏糊糊、糯叽叽的轻微声响。

身为东宫官员,在马上吃饼,太不雅观了!——蔺成咬下一口鸭肉烧饼,嫉妒的眼泪从嘴角滑落。

向林家隔房女儿提亲的想法是不是该向娘亲说说?——关映咬下一口包子……嘿,怎么全是皮。

吸溜,吸溜,吸溜——李复什么也没想,光馋了。

哼哼哼,直到林家早食铺开业那天,我都会是整个东宫最耀眼的——谢珣得意地往嘴里塞……呃,好像有点撑。

第83章

谢琅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和周氏说过话了, 每次见到她, 她都会远远地瞥一眼他,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开。才开始谢琅只当她是在生气,消了气后他便可以哄回来,但时日渐长,他发现她不是生气,而是连生气的心思也不在了。

这些时日谢琅一直在想,到底是哪一关节出了茬子。曾经他纳妾时,周氏气过, 但没过几日又跟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回到他身边,好像对于这事她只是有点介意,都不用他哄,只要他对她笑笑,说几句话,她就会喜笑颜开,忘掉那些不愉快。

有时候回想过往几年的岁月,他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, 长到他快要忘记与周氏时相遇时的光景了。他只模糊地记烈马上的少女,马鞭挥得咧咧作响, 看见他们这群游历的书生,好奇又新鲜, 大胆地上前问话。

当谢琅意识到她并没生气时, 忽然开始慌张起来。

时日越久, 心绪越繁杂, 以往吟诗作对下棋的兴致也没了,整日蹙眉忧虑,扯着谢理饮酒浇愁。

才开始谢理还会陪着她,后来徐氏和谢理谈过话后,谢理也不来了。

于是他便一个人在亭里喝酒。

小妾来过,长兄三弟来过,便是那些看着谢理颓唐模样的丫鬟也生了不该有的心思,也来过,通通被谢琅厌烦地斥走。

厌烦,谢琅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情绪。

或许周氏也曾厌烦过。她内心的五味杂陈,如今他总算体味到了一角。

他摇摇手里的瓷瓶,酒液只剩下薄薄一个底,正欲仰头灌进口里时,身后突然传来软糯的声音。

“父亲。”

谢琅吓了一跳,他酒量大,并未喝醉,只是有些眩晕而已,一听到谢笙的声音立马清醒了。

他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酗酒的模样,匆忙将酒瓶放到袖口下掩住,回头看向谢笙。

谢笙让丫鬟在远处等着,此时只有她一人过来了。

她走到谢琅身前坐下,道:“父亲,夏时已过,夜里渐渐凉了起来,你总是在这里喝酒,小心着凉。”

谢琅看着谢笙心头一软,这是他和周氏的女儿啊。

“无事,我不会醉的,只是稍微喝一些,夜里睡得沉。”

谢笙点点头,没说话了,刚才那么长的一句带着关心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。

谢笙好诗文,而谢琅才华横溢,她尝尝来请教,所以谢笙和谢琅的比较亲昵。谢琅很喜欢这个女儿,但又不知道如何对待她,此刻见她垂头不语,气氛稍僵,便道:“你怎么来这边了?”

古代吃货生存指南

  • 作者:可乐姜汤
  • 分类:言情小说
  • 豆瓣:8.5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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